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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青盟的國家代表

因為「台大節」的成功,使我被學校提報膺選為青年節優秀青年代表。令我驚喜的事接踵而來,我獲邀出席四月初在美國華府舉行的第五屆世界青年反共聯盟大會,成為中華民國代表團的成員。母親聽到這好消息,就帶我去做了一套春夏穿的西裝,其後父親才知道此事,就和母親說四月初的美國東北部氣溫是十度上下,必須穿厚的大衣,所以又帶我去做一套冬季穿的西服,於是我突然間就有兩套西服了。當我穿上新的、正式西裝時,好像醜小鴨變天鵝了。

就在青年節大會之後的兩天,我就與赴美代表團一同出發。團長是連戰主任,團員有幾位年輕教授,大學生只有我和成功大學代聯會主席林孟傑兩人。連老師看到我,很高興的說:「沒想到是你,這次有機會到美國要多看看,多比較,這機會很難得。」的確,當年的赴美來回機票是六萬多台幣,相當於我父親半年的薪水。許多赴美留學生都只有錢買單程票,短期根本沒機會返鄉。

去美國的航程是經過日本東京轉機,再飛舊金山,停留一晚後,再飛紐約,而後搭車前往華府,回程依舊,只是會在日本停留七十二小時。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,也是平生第一次搭飛機,一切都那麼的新奇。在飛機上,我居然能用英語和旁邊的旅客交談,不由莞爾。因為我在中學時還幻想中國會統一世界,到時候全球都流行中國話,所以拒絕學英文,還好我早日了解務實的重要,不然的話,就變成啞吧了。

經過長途飛行抵達舊金山,已是日薄西山的黃昏,從機場出關到旅館的路上,我第一次見到高速公路,沿著海灣的八線大道,令我瞠目結舌。記得當年適逢第一次石油危機,但我看到美國公路上莫不是五千cc以上的豪華轎車飛馳而過,那種貴氣逼人的景氣,襯托出美國是不折不扣的金元王國。

我們一行人到紐約之後,卻見識到美國貧富不均的一面,在曼哈頓高聳入雲的摩天樓與華爾街的銀行區不遠,就有貧困黑暗,犯罪叢生的布朗斯(Bronx)、哈林區。兩相對照,不啻天堂與地獄之別。到紐約,當然要到叔公的母校哥倫比亞大學參觀,當我看到典型羅馬式建築的圖書館,十分激動,遺憾的是,叔公已過世。在哥大,我看到美國大學生的反戰示威標語,對美國政府及總統的激烈抗議,對我都是震撼教育。

四月三日,我到了美國首府華盛頓特區,早開的櫻花綻放波多馬克河畔,從白宮到國會山莊,再到華盛頓塔,無一不美,莊嚴中帶有權威,凸顯為世界第一強國的氣勢。下榻的希爾頓大飯店鄰近白宮,我們的開會地點就是在飯店的會議大廳。

世界青年反共聯盟是世界反共聯盟的分支,所以,每年大會是先開世盟年會,再開世青年會。世盟主席谷正剛,時稱「反共巨人」。在冷戰對峙的時代中,他獲得美國保守人士的支持,不僅在亞洲建立了對中共、蘇聯的連鎖防線,在拉丁美洲,與右翼軍人政權也建立類似軍事同盟的網絡。我在會場就親耳聽到他們暢談推翻智利左翼總統的計畫,只是因年輕不懂事,不知道那事件在國際關係上的重要性。

在華府的會議上,有許多留美同學來幫忙做翻譯連繫的工作,例如馬里蘭大學的曹壽民,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蘇起等,他們都很熱心的招待我們。當然,我也向他們請教未來留學的問題,在那時候,留美是我生涯規畫的「必然」目標,沒想到人生充滿了「偶然」,我並沒走上留學之路。

世青盟大會徒具形式,各國代表行禮如儀的上台發表早已印好的演講稿,我國就以連戰教授為發言人,他一口流利的英語,贏不少好評。但全場自始到終,沒有聽到任何批評與相反的意見,在反共的前提下,一切都是「正確」的。

可是,就在大飯店的外面,主張「退出越南」的反戰示威仍不時可見,我駐足一個簽名呼籲「彈劾」尼克森的攤子,才知道「水門案」的發展,已經使總統考慮辭職,(到了當年八月,尼克森被迫辭去總統職務下台)見識到美國的自由民主,對我產生不少的衝擊,刺激我重新思考國民黨威權政治的合法性與正當性,心想國民黨再不改革,恐怕也難持久。

守法重紀的日本人

回國路上在日本停留三天,時間雖短,卻改變我長期「仇日」的情結。由於父母是抗戰時代的知識青年,教導我們孩子的,都是日兵殘暴的負面形象,這些固然是歷史的真實,但不能解釋日本為什麼能在明治維新以後短短幾十年打敗滿清,躋身列強;也不能說明為什麼戰後四分之一世紀日本再度崛起,以日貨征服歐美。當我在深夜抵達東京,看到海關的禮貌及效率,就已產生好感,再驅車進入市區,看到夜深人靜,四顧無車的十字路口,行人遵守紅綠燈號誌時,我立刻了解守法、紀律對強國的重要性。

日本人不大重視歐美一流大學文憑,他們自恃東京大學、慶應大學、京都大學、早稻田大學等名校才是菁英的搖籃,強調腳踏實地的研究與努力,這些想法對於長期唯美國是瞻的我,多少也產生了不少反思。帶著一些狐疑,我回到台灣,開始重新思考未來的定位。

春去夏至,我正忙於補請假時荒廢的課業,所幸代聯會的同仁都克盡職責,順利推動早已規畫的活動,並未警覺到新一屆的代聯會選舉即將開展。直到有一天,朱雲漢帶著社會系二年級同學丁庭宇來社團辦公室,詢問我對他參選的意見,我在祝福之餘,也若有所失的體會到「長江後浪推前浪」的自然法則。

五月,丁庭宇順利當選新一年的代聯會主席,而我就成了「破腳鴨主席」,坦白的說,真有些失落感,心想政治學家講得好,「權力就像鴉片,很容易上癮」,沒想到,我也難豁免。但這種經驗,使我一生都有益,大起大落,皆能豁達視之。感謝代聯會主席的歷練,成為我日後無可估量的資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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